尽皆倒在华楠停止流血的伤口,吩咐道:“去拿干净的纱布来给皇後包扎。”
梅香觉得他不对劲,怯怯地叫了声:“皇上。”
杏园心底发凉,慌忙地找了段纱布来,江珏手慢脚乱地给华楠包扎好,迅速地为他盖上被子,嘴里喃喃道:“小楠是最怕羞的,大家都看着他光着身子,会羞涩地不肯醒过来。”
梅香抱着那个婴儿泪流满面,皇後这麽好的人,为什麽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?
“小楠是琅嬛的人,他能活好几百岁,一定不会比我先死。”他抓住华楠渐渐冷却的手贴在面颊上自我麻痹自我安慰着。
小婴儿似乎感应到了悲伤的气氛,哭得更大声了,她终於引起江珏的注意,江珏道:“公主冷了,给她找套小衣服来。”
凤仪宫里哪有小孩穿的衣服,杏园找了件肚兜先给她裹住,又去王淑仪那找明珠幼年穿过的衣服。
江珏单手抱着这个轻的不像话的孩子,和声道:“乖女儿,别哭了。”
她似乎听懂父亲的话,慢慢地止住了哭声,睁开黑白分明的大眼看着父亲。
“你叫江圆,好吗?”他把女儿放在华楠身边躺着,用薄被盖住两个人,在他们额头各印下一吻,“我们一家团团圆圆的意思。”
“哼,你这时候还想团团圆圆,小楠已经死了,你害死他的。”冰冷含愤的声音从殿门传来。
是华文,他在这时候赶回来了。
“胡说,小楠不会死。”江珏喘着粗气朝声源看去,冷冽的目光在华文脸上停留了一瞬,复又转柔,落在华楠脸上。
华文冷冷道:“你若不姓江,我早已杀你三次。”
江珏目光冷如玄冰,华文目光利如剑锋,他们对视间空气似乎不再流动,像冬日止水一般被凝成冰。
“你回来是救他的,是不是?请你唤醒他。”冰凌被刀锋击碎,江珏服软认输,没有保护好小楠,不信任他,这原是他的错,怎麽能怪华文要杀他?
华文蹙眉道:“你探不出他没有呼吸了吗?他已经死了,我来是为带他回琅嬛安葬。”
“胡说!他是龙,龙怎麽会死?!”江珏面色铁青,眼色慑人,“你再乱说一个字,我不会让你走出大煜皇宫。”
华文咬牙:“他失血过多,又用最後的灵力救了孩子,现在灵魂已经脱离肉体了,你要夺他魂魄,可以,但是要让他饮下你心头热血。”
“好。”只要能救小楠,他愿意以命换命。“你来取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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筠筠就是酱紫出生的,偶觉得让小楠大肚子很诡异,所以小楠生了个灵胎,不必大肚子。
帝小攻没那麽可恶的说,从他的角度来说他也很委屈可怜~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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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2章
“不可!”太後带着年妃等人赶到了,听见二人对话,连忙制止,“皇上身系江山社稷,怎可如此轻忽自己性命?”
她转向华文,诚恳地问:“再无其他方法了吗?”
华文蹙眉道:“没有了,太後娘娘说得对,陛下万金之躯,不可随意涉险,请允许在下带回三公子的遗体和小小姐。”
江珏捡起刺伤华楠的刀,对着自己的心口,决绝的目光扫过众人,对年妃道:“歆儿,对不起,我们都变了。”
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唤过年妃的闺名,在他告知所有人自己情变的时候叫出来,让年妃怔了怔,忍不住缓缓落泪。
江珏目光并没有在她身上多做停留,他看向华文,真挚而信任道:“务必要把他救醒。”
“真要看着他剖开胸膛取血吗?”窗外白衣清逸的年轻男子问,他摊开的手掌有一个淡黄的光圈,圈内有一条小小的白龙,一对玉色的小角,双目蕴泪,听见有人问话,缓缓地摇摇头。
这男子道:“那就回去吧,乖宝宝,去看看你的女儿。”
小龙犹豫着缩回头,趴在光圈里不肯动。
“那二哥送你回去。”男子温柔道,衣袂微动,人已到了殿内。
“二公子。”华文见到华杉微微欠身。
即便所有人都处在悲恸哀怜中,也不禁赞叹这男子的美,假如将世间的美分做十分,此人一人以独占了八分。令人惊艳的不止於他的容貌,更是那股蕴育光华的气质,那白衣素裹影影绰绰间仿若罩上一层仙气。
华杉点点头,对所有人的惊叹目光习以为常,走到江珏身边笑道:“玉儿,好久不见。”
江珏见到他好像见到救命稻草,抓住他手腕拖到华楠肉身前恳求道:“华杉,我知道你一定能救他,不管要我付出什麽代价,让他醒来。”
华杉伸开手,对着光圈吹了口气,华楠肉身立即被一层金光笼罩着,脸上死气渐渐消退,在众人的瞩目下颤了颤睫毛,缓缓睁开眼。他竟然复活了!
华文撇了撇嘴,二公子太轻饶这个皇帝了!
“小楠,对不起。”江珏声音低哑,跪在凤床前,抓住华楠的手。
华楠想抽回手,无奈失血过多没力气,只好将清灵的大眼转向华杉,华杉坐到床边轻抚他苍白的脸,温柔道:“二哥在,再也没人能伤害你,不要怕。”
这时太後抱着江圆走到床边,慈祥道:“楠儿,这是你的孩子,你看多漂亮。”
谁知华楠看到孩子却忍不住泪流满面,好似无比悲伤。
华杉轻柔地为他拂去,宽慰道:“没关系的,我带她回琅嬛,她不会有事。”
太後等人莫名其妙,华文淡淡解释:“琅嬛所有孩子出生时就已经能完全幻化成人型,这孩子头上有角,证明很虚弱,继续留在皇宫,能不能活到满月还是问题。”
江珏面皮一抽,神色黯然,手握成拳,终究没说什麽。
华杉转身对众人笑道:“舍弟已脱险,在下需为他疗伤,各位可否暂时回避?”
太後将小孙女交到华文手里,带着众妃离去。一时殿内只剩琅嬛三人与江珏。
华文冷冷道:“陛下,您还是回避一下的好。”
江珏扫了眼华文,询问的目光落在华杉脸上,华杉也这麽说:“你还是出去的好。”
等待的时间总是格外漫长,江珏在外间来回踱步,听到女儿哭泣时忍不住推门而入,被华文狠狠剜了一眼,却见华楠脸色红润不少,华杉却是满脸细汗,脸色酥红,江珏心头一跳,不敢看华杉。
华杉轻轻舒口气,对江珏道:“若不是看你肯舍命救小楠,我是不会把他魂魄送回来的。”
江珏蹙眉道:“是我对不起他。”
华杉摇头道:“你有错,小楠也有错,就算你伤了他的心,他也不该用这种决绝的方法来让这麽多人伤心遗憾。”
床上的华楠嘟嘟嘴,闭上眼睛,不看这几个人,他当时心如死灰,确实是想就这样离去,没想到爹娘哥哥会有多痛心,他处在自己的悲伤里,忘记了别人,真是好自私。
“玉儿,其实我和华文一样,想过要杀了你,你怎麽能这样诱拐我纯良的弟弟後又重重地伤害他?”华杉的眼神并不伶俐,他眼中甚至有种孩童般清浅的水雾,却有带着不可描述的智慧之光,美得令人目眩神迷,可他这样温和地说着,也能让江珏感到一股杀气。
江珏看向华楠,微微苦笑道:“年轻的时候,欲望经常会凌驾理智之上,我从不推脱自己犯的错,但小楠,我真的这麽不值得原谅吗?”他转而注视华杉,“二哥你都能原谅秦焕,为什麽小楠不能原谅我呢?”
华杉叫他玉儿,因为江珏幼年时地位不及江!,那时两人名字太相似,父亲便取了半边知音与他为名。他从前叫华杉华兄,如今改叫二哥,表明与华楠是夫妻关系,虽然华楠不肯原谅他,但名分肯定是要给他的。
“你不是秦焕,小楠也不是我,所以不好做比。”华杉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,“你还不明白嘛?小楠心里太澄澈了,你出一次轨还想再回到他身边牵他的手,他会觉得比吃了绿头苍蝇还恶心。”
江珏脸色五彩缤纷,表情错综复杂,华文看在心里大乐,活该,叫你负我们家小乌龙!
华楠疲惫地蹙起眉,他不想再听见这种原谅不原谅的话,他们之间已经没有信任,这样大的鸿沟挖下去了,还怎麽能靠近彼此?
“小楠累了,我们出去吧。”华杉抱过孩子率先走出去。
这孩子不哭不闹,趴在华杉肩头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看着众人。
江珏实在想不通华楠怎麽舍得把这孩子藏在肚子里四年的,他竟然怨恨自己到这种程度?
凤仪宫的侍人们看皇帝陛下又恢复温柔从容之态,知道危机已过,都好奇地打量着这位长着玉角的小公主,这孩子白皙粉嫩,眼睛黑亮润泽,完全不像刚出生的孩子,皇後一族果然是得天独厚,生的孩子都这麽与众不同,而且从头到尾竟然没人发现他怀孕,不愧以神秘着称啊。
“她生下来还没喝过奶,不饿吗?要不要朕派个乳母来?”江珏面对小女儿露出炭火般温暖的笑容,关切地询问华杉,顺便接过女儿抱在怀里。
“陛下命人拿杯蜂蜜来即可,宝宝很虚弱,我过两天会带她回琅嬛。”在宫侍面前,华杉恢复对帝王的尊称。
江珏不舍地注视着女儿,轻声问:“要多久才能把她送回来?”
华杉道:“我想小楠更希望筠筠能在琅嬛成长。”
“筠筠?”江珏挑眉询问。
华杉笑道:“是小楠的一个朋友为孩子取的小名。”
江珏失落地颔首,大家都知道小楠有孩子,只有他这孩子亲爹不知道。
大概是从没看过长角的孩子,华楠稍稍恢复体力後有些好奇地摸摸女儿的小角,轻声问:“筠筠人型的时候会一直保留小角吗?”
华杉拍拍他肩膀道:“不会,过个几年,等她身体调养好就能蜕变得和普通人一样。”
华楠抬眼看兄长,歉疚道:“二哥发过誓说永远不出琅嬛的,这次为我破誓了,对不起。”
“誓言这种东西,只有在该遵守的时候遵守。”华杉捏捏他鼻子,在他看来弟弟还是那个应该窝在父母怀里撒娇的孩子,就算做了父亲也一样。
华楠眨眨眼,华杉笑道:“有些时候出现特殊状况,总是可以破例了,昨天看到他为你搏命,你不感动吗?原谅他是对他的宽容,也是对自己的宽容。”
在午夜梦回他一个人睁着大眼面对浓厚的黑夜时,的确想过原谅,但江珏错过了最好的机会。
“现在谈原谅有什麽意义?我们再也回不到从前了。”华楠轻轻地舒了口气,笑脸微微舒展,“我以为每次想到这个问题都会心痛都会伤感,现在,我连这样的感觉都没有了。”
“你不再爱他了吗?”
华楠摇摇头:“不知道,二哥我不够坚强,被伤过一次怕了,不敢再爱,爱情真的那麽重要吗?我觉得爱情只是人在保暖後才想要的奢侈品,在皇宫这种冰冷的地方,我不敢奢求爱情了,我连温暖都已经感觉不到。”
“那麽跟我回琅嬛?”
“不,我答应过陪他到死。”华楠回答得没有丝毫犹豫。
华杉又问:“如果我让他忘记你的诺言呢?”
华楠睁大眼:“你要削去他部分记忆?”
“有何不可?”华杉问的风淡云轻,眼中呈现淡淡笑意。
“不必,我守着他,到他死。”华楠定定地看着哥哥,忽而苦笑起来,“二哥你再逼我说我还爱他。”
“爱一个人,就是即使不开心也想在一起。虽然那家夥不值得,但你还是爱他,你真是个小傻瓜。”华杉对弟弟柔和的笑,目光怜爱。
华楠讪讪道:“好耳熟啊,是不是当年大哥对你说的话?”
华杉颔首,轻声道:“我知道江珏和秦焕不好比,但是道理是一样的,你自己好好想想吧。”
华楠蹙眉,看看女儿又看看兄长,最终道:“二哥,我才二十几岁,也许还不懂生活的真谛,很多事我现在看不开,就让时间替我解决这些问题吧。我在这里陪他,一天天慢慢想,也许在他老去死去之前我会突然开窍,选择放开过去。”
华杉不再相劝,旁观者大道理说得天花乱坠,当事人想不通也是枉然。也许过个十年二十年,但小楠渐渐长大,岁月磨去他心中疙瘩,他能走